崩溃 (第2/2页)
“就算他们俩顿顿吃泡面,只要他们俩真心相爱,就不要拆散他们。你说是钱重要,还是真心相爱重要?!连波西真爱小葵,不会让她吃苦的。”
“哈喷喔,侬叫作不是从小看他长大,整个一个花花公子,没心没肺没出息没教养,哈混混,说好听是模特,说难听是流氓!他会对小葵真心!我和你赌随便什么!我这个当舅舅的会看着小葵往火坑里跳?!她喜欢他我能不知道?!从小就喜欢!结果呢!她躲着哭的时候,我会不知道?!!!连波西你就是个王八蛋。”舅舅说到这里,几乎冲过去揍他。
连波西眉头紧紧锁着。
一切都很混乱,每个参与者都像是疯狂了,承受力都达到极限,都想爆发,都想发狂和嘶吼。但连波西此刻忍住了,他怕他再发疯,向日葵会崩溃,他想替她多扛掉一点,为他曾经做错的一切。
“小葵,来,站起来。”连波西抱她。
她不动。
“那我陪你一起跪着。”他也跪下了,“会不会好受点?”
他天生的表情,让他的哄人和安慰,都带着一股油腔滑调。
“你回家吧,连波西。”她终于开口了,冷冷的。
“呵呵,回去干嘛,我现在只想陪着你。”
“我不需要你陪。”
“向日葵,呵……”他笑,“你给我少来这套,你想自己一个人背黑锅,没门。这祸我闯的,我来顶,绝对不会逃的。”
“赔人三十万吗?”
“为什么赔三十万,疯了?!讨价还价啊,他们交一个神经病出来和你结婚,他们不算欺诈吗?!没靠他们不错了,按理说,这桩婚姻都是无效的!还要他们赔呢!”
“就算还价到十万,你有吗?赔得起吗?”她始终冷冷的,一句一断,非常干脆,面无表情。
“如果还价到十万可以息事宁人的话,可以啊,我去赚,我来赔啊。不就是十万呗。”他口气轻飘飘的。
“十万现款,你有吗?你怎么赚,去陪女富婆和女导演睡觉吗?”
这句话绝对刺中他的自尊心,连波西顿时炸毛了,“向日葵你这话什么意思?你用这话堵我?你当我是什么?”
他站起来左右踱了两步回来指着她,“说到底,你心里和叶琪想得一样,你们都这么想我?向日葵?”
“是啊,所以你滚吧。”
“我他妈不会滚的!你这个死女人给我听清楚!”他吼,这一句吼得舅舅和舅妈都停止了争吵,看着他,这次是他气得哆嗦。
“向日葵,你被人欺负成这样!你还忍着!你这个脑袋瓜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啊!你胡思乱想的东西,能不能全掏出来告诉我啊!为什么事到如今,反而你把心锁起来不让我懂呢?!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?!”连波西吼,两手紧紧捧住她的面颊,握得有点痛。
于是她忽然咬他的手,拇指和食指之间,深深地咬下去,像吸血鬼,咬出两道血来。
他一开始喊痛,但渐渐忍住了,任凭她咬。
“我欠你的好嘛,我欠你的,向日葵,你给我还你债的机会啊!”他抱着她的肩膀,头埋在她的颈窝里,痛苦得战栗。
但她松了口,离开他,站起来。
她给舅舅、舅妈深深鞠了个躬,“对不起。但我现在要回自己家了,谁也别跟着我,否则没人再能见到我。让我一个人待着吧。对不起。”
说完,她调头走,谁也不理。
连波西跟上前,想拖她手,她猛然调过头,反手一巴掌扇了他,然后扭头继续朝前走。连波西彻底被打懵了,手在滴血。
舅妈拿出烟来抽着,走到连波西身边。
“她怎么变成这样?”连波西怔怔地问。
“她不是变成这样,她原本就是这样的性格,从前你看到的只是一个深爱你压抑自我的女人,现在的她,渐渐苏醒了。”舅妈笑,比谁都清楚一样,“不过呢,想走走,想留留,这么绝的样子,难道不有点像你吗?来支烟?”
连波西快被她调侃地疯了,哭笑不得,“像我?!我他妈这么抽过谁?”
“你欠呗。”舅舅走了上来抽了支烟,挺得意的,“活该。这才是我外甥女。”
连波西真快疯了,“你们这都什么人啊!”
说完,他拔腿去追向日葵,有一种三十年河东,三十年河西的错愕。
向日葵回家倒头就睡,现场被消防员处理后脏乱无比,她也没空管,在汽油味里一觉昏睡到隔天十一点才醒过来,开门,墙上和门上都是大字报,红油漆写的贱人和贱货的字样,各种龌龊的辱骂的字眼。邻居们指指点点,都觉得她为邻里带来了麻烦。
连波西追过来,怎么敲门都没人理,于是躲到楼道里睡,因为风大怕冷,又躲到另一边的转角里去了,结果孟非家人来捣乱的时候,竟然错过没有遇到,也躲过了一劫。
此时此刻,向日葵也没有看到他,只看到铺天盖地的污言秽语,全是咒骂自己的话。
她像在一座文字的地狱里困着,尽管孟非家人不在,但她也像被无数人指骂着。
她随手撕了一张大字报,胸口闷得不行,双眼通红的,关了大门,她往外走,弄堂里、楼道里,大门口全是油漆抹的字,全是骂她的话,指名道姓。
小区里是人都认出她是昨天差点被汽油烧死的新娘子,她朝外大步走,越走越快,几乎不看路,也不看车辆。
几乎快走到三明治店,远远看见乔乔和舅舅在处理橱窗和大门的油漆,那里也被毁坏过了,大大的红色刺眼的脏话,隔很远就看得到。
她不敢靠前了,往后退,差点撞到路人。
她又匆匆往回跑,这时连波西醒来,听说她出门了,猜她会回店里,就出来找她。两个人在马路的两边狂奔,一个朝南,一个朝北,就这么迎面,却又隔着车水马龙,互相看不到对方的,匆匆跑过了彼此,越跑越远。
她回去气也来不及喘,没怎么梳洗,又空着肚子,却快速地把箱子翻了出来,潦乱地收拾了衣物,取了些钱,然后出门了,提着箱子疯子一样冲上街,当街拦了部出租车,不像拦车,更像自杀,车子停下,她坐上去。司机问了几遍去哪。
几乎沉寂了一分钟,她说火车站,然后车子开动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