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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 血色桃花

第三章 血色桃花 (第2/2页)

左尘开门见山地问道:“先生以为天下朝政如何?”
  
  朱纪油腔滑调地回答:“圣天子在位,天下太平,可喜可贺啊。”
  
  左尘在心里骂道:老东西,这时候了还耍花腔。他又问:“那么先生对赵丞相如何看待?”
  
  朱纪顾左右而言他道:“朝中大臣皆为忠义之士,吾皇无忧矣。”
  
  左尘大笑道:“若果真如此,先生又何必每月一奏折向皇上陈述赵氏弄权弊政祸国呢?”
  
  朱纪脸色突变,随即讪笑道:“老夫的奏折将军都已看过?”
  
  左尘笑着说:“我素知先生为忠义之士,又是天下大儒,明礼仪知廉耻,门生遍布天下。当今赵氏图谋不轨,眼看就要做窃国大盗。先生若能奋起一呼,天下定然群起相应。以先生之抱负,洛阳一书院岂能容纳得了?皇上是先生的学生,要实现先生的愿望,也只有依靠皇上才能实现啊!”
  
  朱纪只是微微一笑,端起茶杯慢慢地喝了一口说:“多谢皇上厚爱,可老夫早已习惯了在民间闲云野鹤的生活。远离权术漩涡纷扰,每日教书育人也是人生一大乐事。再者说来老夫这些年来承受太多虚名之累,连赵丞相也曾反复来书请我入仕辅政——”说到这里朱纪顿了顿,看到左尘不怒反笑。于是他又接着说:“不过都被我推脱了。”
  
  左尘的确在笑,而且是开怀大笑。他在心里说:你个老东西,终于开始讨价还价了!他是军人,不愿意再继续绕弯子,便直接说:“赵利良能给先生什么?不过是在篡位后请人捧个场罢了。能给个九卿中的虚衔就很难得,恐怕不足以满足先生的胃口。”
  
  朱纪不露声色地说:“哦?那我的胃口又该有多大呢?”
  
  “先生图的是位极人臣,就是赵利良现在坐的位子。”左尘此言一出,朱纪身子忍不住一纵,好像是饿虎要扑食一般。见自己拿捏住了朱纪,左尘在心里得意洋洋起来,他接着分析道:“周力量绝不可能给先生这个位子,倒不是说先生不重要,而是他手下投靠的大臣极多,根本轮不到先生!何况他要的只是先生的名声和道义上的支持,似乎不必付出如此大的酬劳。而皇上则不然,皇上为了铲除赵氏需要先生的地方有不少:以在野身份揭露赵氏谋反乱天下的阴谋、动员在各地做官的学生团结起来反周、号召天下儒家士人起义兵以勤王。”
  
  朱纪听了这番话冷吸一口气说:“这些事情都是要掉脑袋的!”
  
  “如果做得好,不仅掉不了脑袋,而且功劳极大!”左尘斩钉截铁地忽悠道,“赵氏若倒台,朝廷有一大批人会被清洗。到那时论功行赏,以先生的资历、学问和名望,丞相之位舍君其谁?”看着朱纪迫切神往的神态,左尘又提醒他说:“但凡政治之争,好比赌场投注,总是看准时机先下手为强!天下的诸侯王与各地太守刺史乃至于朝中百官,过半数者都曾是先生的学生,希望您立即给可靠有实力的门生写信,动员他们起来匡扶汉室!”
  
  这回轮到左尘一把攥住朱纪的手,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对面的那个糟老头,朱纪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交织着欲望和恐惧,他已经在这里窝了几十年求官而不得,自己的一番话能说服他吗?
  
  有效果了!朱纪感激涕零地表示原为皇上效犬马之劳,并提出一大堆自信可以拉得到的人物,立刻就要研磨写信。此时天色已晚,左尘替皇帝慰问了这位老忠臣几句就告辞了。朱纪要送他,他连说不用,还是不引人注意为妙。
  
  看着左尘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,朱国丰凑近父亲问道:“前日赵丞相派人来父亲也是这般的誓死效忠,您到底要投靠谁呢?”
  
  朱纪狞笑着说:“刘询小儿,竟派这么个胡儿来拉拢我!”
  
  朱国丰笑着说:“那么父亲果然是要投靠赵氏了?”
  
  朱纪闭着眼睛琢磨片刻,然后叹息着说道:“左尘那家伙看透我的志向,知道我想做丞相。可惜目前的局势十分的话赵氏便居九,我岂能投身到刘询所占的那一分中!我的身家性命,功名利禄岂能凭那胡儿两句话便全搭进去?”
  
  朱国丰忽然说:“可是父亲多年宣扬孔夫子忠君爱国的大义,果真投靠要篡位的赵氏岂不惹人耻笑?”
  
  朱纪给了儿子头上一个暴粟,嘴里骂道:“蠢猪!所谓大义不过是要哄得别人去做的,自己岂能也为了这一套去断送荣华富贵!”说完他坐在刚才自己摊开的笔墨竹简旁盘算起来。
  
  朱国丰冷笑道:“父亲要给赵丞相报信?”
  
  朱纪摇摇头说:“还不急,有了左尘这一来,我就好向赵利良要价了。原来的御史大夫职位太低,我要做九卿!”
  
  朱国丰先是冷笑一番,而后又得意洋洋地说:“父亲还是不要犹豫了,方才父亲与左尘对谈时,儿子已经禀告过赵丞相的人了!”说完扬长而去,只留下目瞪口呆的朱纪呆坐在案前。许久,他才骂出一句:“小畜生,竟连老子都让你给卖了!”
  
  左尘离开长天书院后没有急于回到赵王府,他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,要替小时候的自己“报仇”。怎么个报法呢?那就是一个字——买!凡是小时候没钱只能眼馋别人的东西,他敞开了花钱买,就在书院附近的井字形街上他,逛了东家逛西家,手里抱着满满一捧从斗蟋蟀的陶罐子到洗脸梳头的铜镜子,外加最上等的笔墨纸砚和油饼炸糕之类,当最后一抹夕阳就要落下,街市上响起收市的鼓声时,他还站在路边大嚼麦芽糖吹成的糖人,得意洋洋地冲着身边一堆眼馋的孩子们炫耀。
  
  嚼着嚼着,左尘的腮帮子不动了,因为他无意中从手中的镜子里瞥见一个人影闪过:此人身材魁梧,一脸横肉,头上缠着染血的白布,正是清晨行刺自己的那个冒牌农夫!左尘凝神细看,那农夫已经不见,似乎是闪进了一条小巷子。左尘猛转身回去,看见那家伙的正沿着小巷子飞奔逃走,他急忙把手里的东西抛了满地,抽出玄铁剑随后追去。
  
  假农夫虽然早上被砍破了脑袋,逃跑起来倒是一点都不含糊。只见他把两腿迈开大步飞奔,三步并作两步地便冲出巷子的那一头不见了。左尘虽然速度极快,但是担心中埋伏,总是追追停停观察四周。那假农夫看到左尘没追上来,竟也跑跑停停,总是在左尘打算放弃时露一小脸儿回头看看,一见左尘瞪着自己就扭头狂奔。这么一来左尘更怒了,非要抓住这个混蛋才甘心。于是两人穿街越巷,一直跑出城外。直到一片桃林边缘,那个假农夫干脆也不回头看了,一股劲地钻进桃林深处不见了。
  
  这片桃林正开得灿烂,桃花的气息在空气中暗自流转。夕阳已经落下,一株株粉白色的桃花在黑暗来临前的昏黄色中吐露阵阵杀气。里面定有埋伏,那么离开还是闯进去呢?左尘没有贸然闯进去,就在他转身欲走之时,不知从何处出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嗤笑,这声音好像是他曾经听到过的。他能体会其中的含义:懦夫。难道是她?自尊心让左尘没法就此溜走,他的伤势早已养好,此刻正是投桃报李的好机会!
  
  俗话说吹面不寒杨柳风,可是朵朵桃花却好像连杨柳风都经受不起,片片散落的花瓣铺满了整座桃园,左尘的靴子踏在桃林里面,踩出一行花泥。那个假农夫却毫无踪影,只有左尘自己的脚步声在桃林里轻轻作响。他竭力平心静气缓缓而行,留意着周边的动静。其实从一进来开始他便后悔了,万一有人端着连弩守在里面,自己可交代在这里了。他的衣服内虽然裹着一层生牛皮制成的软甲,不过对强弩射出的弓矢恐怕抵挡不了。于是他静下来,趴在地上仔细听了听。果然有轻微的声音,里面有人!他眼珠一转又退出去,等到再进来的时候,手里拎着一个从旁边田边找到的破烂稻草人。在黑乎乎的晚上,想必埋伏者真假难辨。
  
  左尘故意重重地走了几步,把自己的袍子裹在稻草人上后猛地甩进去立即趴下。果然,林中一阵嗖嗖地乱响,好几支连弩一齐把弓箭射在稻草人身上。接着林中冲出五个刺客来,轮刀朝稻草人身上乱剁。等刀砍在稻草上,刺客们明白上当的时候已经晚了,左尘如猛虎般扑上来,轮圆了手里的玄铁剑一个半月斩便将三名刺客全都拦腰砍断!被腰斩的刺客拖着半截身子在地上乱滚乱爬,血把桃花喷出满树猩红。左尘一剑斩出后反手向上把剑举起来,随后侧身向前一转身子,便一个力劈华山砍向另一个刺客,那刺客慌忙举刀格挡,但是九天玄铁剑削铁如泥,一下砍断了刺客的刀一路直下将刺客从头劈成两块!
  
  剩下的一个刺客正是那位假农夫,眼前的一切让他魂飞魄散,他尖叫着转身逃走,还把一个陶土烧成的哨子吹得震天响。左尘知道他在叫援兵,一扬手将玄铁剑投掷出去把假农夫刺个透心凉。哨音戛然而止,假农夫一头扑倒死了。
  
  左尘一个箭步跟过去,拔出玄铁剑来警惕地看着四周。看样子假农夫知道这里还有其他帮手存在,所以才会拼命吹哨子求援。可是四周一片黑暗,只有万朵桃花在月色星光下映着淡淡的苍白色。他在桃园里走着走着忽然踩到软绵绵的东西,急忙俯身一看竟是一具尸首。这具尸首手里拿着刀,尸身完整没有伤痕,当然不是被他用玄铁剑劈死的。左尘伸手一摸尸体的颈动脉,上面有一对咬痕……他朝前走了几步,又发现一具僵卧的尸首,还是一样的咬痕,看来这就是假农夫吹哨子却没有回应的原因了。
  
  就在他打算离开的时候,林中响起了悠扬的笛声。这笛声如泣如诉,好像诉说着满腔的惆怅与迷惘。左尘没听过这种笛子,如此凄厉的旋律不是羌笛,更不是中原的竹笛。更古怪的是,笛声忽而来自前方,忽而来自身后,忽左忽右难以辨别方向,令他如坠迷雾之中。就在左尘错愕之际,笛声忽而消失了。怎么回事?忽然,他记忆中闪过北海边的那一幕,左尘猛地举起玄铁剑护住头顶,就在这一瞬间,一个人影从空中扑下来,手里的利刃与玄铁剑身磕出一串火星来。那人借力使力,脚未落地便飘到数丈之外站定。左尘看见月光下那个发白如雪的女子似笑非笑地瞅着自己,红眼睛里闪着幽幽的光芒。
  
  蕾娜斯举着手里的银色笛子告诉左尘:“没听到过吧?这是日耳曼短笛。”说完,她的手指一按笛子上的机括,一尺多长的短笛两端弹出两枚半尺长的刀刃来,她如一只母豹般轻盈地逼过来,一转眼手里的短笛便划出一道银色的光芒直刺左尘的心脏。
  
  左尘以剑格挡,并顺势一推把蕾娜斯弹开。他问道:“先别忙动手,你们夜行者为什么要来袭击我?”
  
  蕾娜斯轻笑道:“你是我的猎物,自然是我来料理你。”
  
  左尘不解地问道:“为什么刚才不出面和那些刺客一同攻击我?早上杀死屋顶上弓弩手的也是你吧?”
  
  蕾娜斯说:“真是个麻烦的家伙,再过一刻你就要死了,啰嗦什么!”
  
  左尘大笑道:“想杀我可没那么容易,我可是无数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!”说完这句话他将玄铁剑指向蕾娜斯,充满杀气地说道,“你以为只有你动作快么?”
  
  蕾娜斯的瞳孔中闪过一抹亮光,她似乎觉得眼前的情形很好玩:“杀你真有那么难吗?我已经把无数人丢进死人堆!”
  
  左尘哈哈大笑道:“那就来试试看!”
  
  桃林里忽然掀起冲天的杀气,左尘抡圆了玄铁剑朝蕾娜斯砍过去。看起来五尺长半尺宽的玄铁剑比那支一尺长的短笛大了太多,可是蕾娜斯的灵活敏捷实在是人类难以企及的。她轻盈地闪身避开玄铁剑,逼近左尘身边用短笛刀刃挑向他的颈动脉。左尘连忙收手用剑身护住侧面,随着一声尖锐的金属摩擦声,一串火星在黑暗中绽放。
  
  蕾娜斯翻身跃上树梢,在只有鸟儿才能站稳的细枝上站定。左尘大惊道:“怎么会……你竟能站在比筷子还细的树枝上!”
  
  “有什么好奇怪的?我是夜行者!”蕾娜斯笑道,“就像在北海边时,我从帐篷顶上跳下来,把你吓得动弹不得……”
  
  左尘大怒道:“那时候我的肋骨被踢断,自然是动不了。可不是吓得!”
  
  听了左尘的解释,蕾娜斯越发放肆地笑着说:“哈哈,随你怎么说吧。”
  
  左尘眼中闪过一寒光,他大喝一声纵身上前挥剑砍断蕾娜斯所在的桃树。蕾娜斯灵活地跃到旁边的树上站着,左尘又追过去再砍。于是桃林中的桃树可就遭了殃,一声玄铁剑的啸音后便是一阵噼里啪啦的树倒枝断,如此三番竟然在桃林中砍出一片空地来。蕾娜斯纵身跳到空地中心,忽然换了一副严肃的神态说:“你倒是不嫌累啊,蛮子!把本姑娘的兴致都搅没了,那么现在我要动手了!”
  
  左尘累得气喘吁吁,他弄不清楚对方说的是真是假。要是个人类的话,像蕾娜斯那样连续做那么多高难度的跳跃也早累趴下了。可是她不是人类,这就是麻烦之所在。他决定把心里的疑问先问问清楚再说,于是便做了个休战的手势说:“既然要我的命,如果打得过我你便拿去!不过先让我弄清楚冤家是谁再打——是谁派你来的,郅支还是赵利良?”
  
  蕾娜斯傲然答道:“笑话!这世上谁也不能指挥我。”
  
  左尘心头一热:“这么说杀死那些中原刺客的话果然是你!既然要杀我为何要帮我?”
  
  蕾娜斯很认真地说明:“我可不是帮你,因为我要亲手杀你,所以把那些碍事的臭虫都除掉了。”
  
  左尘一头雾水地说:“为什么你一定要杀我?”
  
  蕾娜斯干脆地告诉他:“不为什么,因为我喜欢你这个猎物罢了。伊屠牙,你真是个麻烦的蠢人。难道你打猎时还要跟那些山鸡野猪说明理由么?看中的猎物就要着它一直到捉到为止!”
  
  左尘眼看着靠说服是不管用了,便朗声说道:“我不是伊屠牙,更不是山鸡野猪,我是汉骠骑将军左尘!”
  
  蕾娜斯说:“那有什么不一样,匈奴人叫你伊屠牙,汉人叫你左尘,只是个名字罢了。”
  
  左尘叹了口气说:“我是匈奴人时众人皆以为我是左尘,我是汉人时众人皆以为我是伊屠牙……你不懂,你不懂!”
  
  他的声音分外凄凉,让蕾娜斯心里一紧。她一向觉得眼前这个猎物与众不同,他勇敢而又脆弱,聪明而又鲁莽,善良而又残忍,初看既像匈奴也像汉人,仔细琢磨却又既不像匈奴也不像汉人。
  
  就在蕾娜斯惊疑不定之时,左尘却大吼一声猛冲过来!他明白夜行者的到来肯定预示着一个可怕的事实:郅支与赵利良联手了!赵利良在军队中没有根基,关键时候就缺乏军队的支持,现在有了匈奴的帮助,他可以动手了。他要活着赶回去报信,让皇上知道目前的险恶处境。虽然他在心里对这个任性的夜行者怀着复杂的感觉,可是目前只有击败她,别无选择!
  
  玄铁剑的白刃在月光中舞出绚丽的冷光,一道道轨迹如同黑白无常的勾魂锁链,在夜空中划出死亡的轨迹。蕾娜斯没料到此刻会遭到如此气势如虹的进攻,一转眼可怕的剑光笼罩住她,纵使她身手矫健也难逃罗网。没几下蕾娜斯低头躲开剑锋时手里的短笛被击飞,她心里一惊,猛一甩长发抽上左尘的脸,可是左尘的玄铁剑斩断一缕白发刺到她胸前停下,此时蕾娜斯的长发也缠绕住左尘的脖子。
  
  蕾娜斯微微喘着气问:“怎么不动手?”
  
  左尘苦笑道:“一时下不了手,总觉得欠你的。”他把剑收回来,用手撩开蕾娜斯的长发说:“我有急事要办,不如下次再决胜负。今天至少让你知道打起来我不输你!”
  
  蕾娜斯用一个漂亮的后空翻跳到一旁捡起短笛,然后说:“那么,多谢你手下留情。”
  
  左尘若有所思地说:“刚才……你确实无法反抗了?”
  
  蕾娜斯猛甩秀发,一丈长的白发如利剑般劈断了身旁的桃树。左尘把玄铁剑插到背后,袖着双手说:“没想到,身体也是你的武器。”
  
  蕾娜斯点点头微笑不语,左尘又想了想说:“还是要向你道谢,今天你帮了我两回呢。不知……你们夜行者要什么条件才可以雇佣呢,不如脱离郅支那一伙,为皇上效力吧。”
  
  蕾娜斯忽然把笑容抹去,冷若冰霜地说:“真是个蠢货,本姑娘同谁也不是一伙!也没有任何人可以雇佣我——”她转了转眼珠说:“至少现在还没有人能出得起我要的价码。”
  
  左尘好奇地问道:“那么到底是怎样的价格?愿闻其详。”
  
  蕾娜斯咬着嘴唇欲语还休,忽然她抬头望着夜空脸色突变,左尘也顺着望去,只见一只蝙蝠自桃园上空掠过。他在心里想着这时节就有蝙蝠了?再看蕾娜斯已是踪迹不见。此时月上三弦,夜里的风也变得凉飕飕的,左尘感慨万千,转身离去。
  
  清晨时分,和衣而卧的左尘被急急忙忙跑进来的卢波叫醒。卢波手里攥着一个小巧的锦囊,里面装着刘询的回信:我知道了。看了这四个字,左尘与卢波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半天。这算是怎么回事?这么大的事情就说这四个字!皇上这是怎么了?要说他胸有成竹遇事不乱的话,这两位可都非常清楚这位皇帝手里没有多少本钱,这种故作镇定地回答算是怎么回事?左尘要卢波再发信去问要不要自己回长安协助皇上,卢波忙不迭地去了,留下左尘狐疑不定地坐在那里发愣。他把手里的绢布看了又看,这的确是皇帝的亲笔书信没错。
  
  我的小老弟啊,刀都架到脖子上了,你到底在想什么呢?左尘就这样一边想着一边打着瞌睡,这几天的鞍马劳顿已耗尽他的精力,在梦境中他梦见了父母亲,还有儿时的草原。他骑在马上飞奔,忽然有一个大汉出现在他面前。那是於夫罗,於夫罗手里抱着襁褓中的海迷失,举着斧子大喊着草原的叛徒。左尘拨马便走,他跑着跑着却走进一片桃林中间,无数朵桃花被风吹起,每一个花瓣中却又映出蕾娜斯的脸来。左尘想问她究竟为什么要追着自己不放,忽然她张开獠牙便咬!
  
  左尘猛地一震,转醒过来。原来又是卢波把自己摇醒了:“左将军,中午都过了,快起来吧——有请柬来!”
  
  左尘迷迷糊糊地问:“什么请柬,皇上送来的?”
  
  卢波苦笑道:“哪里是皇上!是那个老风骚送给你的。朱纪约你晚上去赴宴。”
  
  左尘接过请柬一看,果然是朱纪写的:请左骠骑晚上至寒舍附家宴,有要事相商。他把请柬一丢,嘴里骂道:“跟他说了要谨慎从事,这却是为何?”话一出口他又琢磨起来,“我没跟他说过在哪里落脚,他竟然知道直接送到赵王府来?”
  
  卢波双手一摊说:“这个倒不奇怪,在洛阳城中将军还能住在哪里?”
  
  左尘苦笑道:“这倒也是,不知这老风骚又有什么新花样。对了,给各方诸侯和郡守的信都送出去了么?”
  
  卢波点点头说:“早已经快马发出,有何效果就不知道了。”
  
  左尘却信心十足地说:“放心吧,本来为了选皇上即位之事诸侯与赵氏之间便势不两立了,只要略加撩拨定能成事!至于那些郡守之流么,我只盼望这些谣言能让他们保持中立,在诸侯作乱的时候不要干涉。”
  
  卢波忐忑不安地问:“可是如果将来除掉赵氏后诸侯闹事又如何是好呢?”
  
  “讨平他们便是,有我呢!”左尘满不在乎地说,“与其担心将来的事情,还不如琢磨琢磨那老风骚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。”他的脑子里快速闪过在长天书院附近被假农夫诱入桃林的事情,是他们一直跟着自己还是有人为他们报信呢?左尘觉得心乱如麻,他不知道自己的那一番慷慨陈词是否对朱纪起作用,这个老风骚不是一直做着丞相梦么?想来想去,还是只有再去他那里一探究竟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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